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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青春记忆】 | 我的新兵连回忆 || 毋颖峰

我的新兵连回忆
毋颖峰
那年,我满怀对人生的无限憧憬,从西安坐新兵专列南下,当换乘军用卡车抵达空军邵东场站营区时,天已擦黑。
我们连队营房坐落在一个四面环山的丘陵地带。这里沟壑交错,炊烟袅袅。营区周围零星分布着民宅。隐蔽、静谧而肃穆。在这里,我经历了新兵连训练生活的诸多磨炼,理趣浓郁,值得回忆。

  ①整理内务

 

 


“出门看队列,进门看内务。内务是部队室内卫生的总称,而叠被子又是整理内务的“重头戏”。
冬日,虽是南国,却也寒风袭肌。在开阔的营房内,来自五湖四海的数十名十八、九岁的新兵,他们身着清一色未授衔的作训服正在整理内务。将被子齐刷刷摊在通铺上,为了叠出棱角分明,严丝合缝的“豆腐块”标准,老兵班长干脆给大家被面洒了水,让我们用小凳子面儿压上去用力反复推呀推,把原本松软暖和的被子,磨平了褶子,压紧了棉花。眼看着战友们各自叠出了“豆腐块”形状,我却还在“磨皮”的初级阶段。正要拽身边老乡给我帮忙,却瞥见他趴在床头正瞅着纸上几行字发呆。我凑过去一探究竟,原来他是在偷偷给家里写信,卡壳了。我抢过信笺小声念道:
“爸,妈:
我们部队旁边近看是一座大山,远看是许多小山,反正周围都是山……”
然后?然后,就没有然后了!几位战友在窃笑着。他冲着我愠怒地说:“团首长视察工作来了,我帮你叠被吧……”说时迟,那时快,他起身神速地将我摊开的被子草草折了折随手往床头一搁。这时,首长们已走进营房,脚未站稳,目光远远地就锁定我那“冒泡”的被子:“这是谁叠的被子呀?像花卷儿馍馍似的……”首长批评道。我怔怔地不敢作声。哎!谁叫我念人家的信呢?
其实看似简单的叠被子、整内务,锻炼的是意志,培养的是耐心。后来我也叠出了“豆腐块”,这写家信的老乡也有一份功劳啊!

  ②队列训练

 

 

我们新兵训练从立正、稍息、跨立、军姿等基本队列动作开始。
战友们怕“破坏”内务,午休时不敢绽开被子,坐小凳,趴床边,打盹凑合。正睡眼惺忪时,“吱——!”地一声哨响:“集合!队列训练!”兵娃子们迅速有序跑出营房列队,听从首长指示。要求按班为单位训练“站军姿”,排长是一位中等身材,仪表儒雅的少尉,由他带队。
“军姿要求:收腹,挺胸,抬头,目视前方,两肩向后张,半小时不能眨眼……”排长说着,便开始给大家动作示范,并一一纠正错误。天哪!一分钟不眨眼,眼泪都会瞪出来!何况半小时?
“站军姿”俗称“拔军姿”,是一切队列动作的基础,看似容易,做起来难。我心里默念着动作要领:脚尖着力,微向前倾,调整呼吸……
这时,冷不防对面一位战友扮个鬼脸,我“嗤”地一声笑了。排长听到笑声,点名给我下了口令:“向后转,齐步走,一二一!……”完了,完了!我的正后方不远处,不知谁家拴着的一只大狼狗向我狂吠着。当我齐步走,距离狗仅一尺有余,排长发出“蹲下!”的口令,我标准的下蹲动作和狗面对面,四目相对。见我侵入它活动领地,那震耳吓人的“汪!汪!汪!”叫声更加起劲。我真担心绳子若有弹性,再拉长那么一丁点。我仍然和狗对视着,动弹不得。大家憋着笑容。这时背后传来排长的训斥声:“你爱笑!那你和狗比一比:看你俩,谁笑得好?”可能是狗狗觉得我对它并无威胁,须臾间又友好地摇起了尾巴。于是,我和狗和平共处。

  ③紧急集合

 

 


军营中有句俗语,叫:“新兵怕哨,老兵怕号。”“新兵怕哨”,说的是怕半夜三更的紧急集合。“老兵怕号”,说的是部队可能有军事行动。
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,排队洗漱以后,整个人、浑身酸疼,被窝里却冷而温暖着。随着一声:“熄灯!”令下,营房漆黑一片。夜,冷清得很,也寂静得很!连队领导披着军大衣,打着“关怀”的手电筒,悄悄走过每一个战士身边,给这个掖掖被子,替那个挪挪枕头……此情此景,无不诠释着官兵情、战友爱,胜似亲兄弟。我正思忖着,耳畔一阵急促的哨音:“吱——!吱吱吱吱吱!”响着。值班班长高喊一声:“紧急集合!时间三分钟,不要开灯!”话音刚落,刚被谁打开的电灯又熄灭了。整个营房原本静悄悄的,响动,顷刻间划破了夜的宁静。只见一个个黑影就像快进的镜头——穿衣,叠被,打背包……有找不到鞋子的,有拿错别人用具的,有把裤子当衫套在头上的……我好不容易冲出门,却还是全连倒数第三!我的心“砰砰”跳着,听完首长讲评,才松了一口气,庆幸自己不是最后一名。原来这就是“紧急集合”!好,我“明白”了!

④弄巧成拙

 

 

翌日,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;安静的营房一切如故。不同的是,时而由窗棂外不远处传来按当地民俗祭祀亡灵的乐器声,陌生而忧哀,似乎农舍就在一墙之隔的林木深处。我不禁浑身汗涔涔,感慨着人生如梦。思忖间,我被临铺战友被窝里“窸窸窣窣”的声音惊醒了。他在干什么呢?原来,在黑暗中,他穿得整整齐齐,扎了腰带,斜挎着挎包、水壶,就差穿鞋,戴帽了。天哪!这家伙是为紧急集合做准备啊!我正为他的超前智慧称赞,这个当儿,又是一道“关怀”的手电光柱射来了。值班首长将自己披着的军大衣给他盖上,示意他脱了衣服睡觉,以免起床感冒。该战友激动得不能自已。不等入睡,我扭头窥见营房虚掩的门被推开了,又一阵急促而熟悉的哨音响起,有了经验的我深知:紧急集合,不就是穿好衣服在营区门口站着,昏暗里讲评讲评,再解散睡觉么?
不由分说,我“嗖”地一下坐起,穿衣,戴帽,整理着装……终于不再拖后腿,冲在队伍中间跑出去集合了,接受领导讲评。指导员慷慨激昂地一番陈词、讲评完了,连长上来扫视一眼全连战士,下命令道:“我们连队,接到上级的命令,司令部发现敌情,要求我们火速前往……”这回彻底完了!——为了紧急集合迅速,为了节约时间,黑暗中我穿上了拖鞋。营区通往司令部,可是长达几里的山路呀!
部队在并不平坦的山村土路上摸黑奔驰。跑着跑着,身旁的战友们,有的背包散开了,抱着跑。有的脸盆滚落了,摸着找……断后的副连长打着手电筒督促着。队伍像洪水一般在深夜里向前涌动着。我紧随其后,喘着粗气,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。这时,“关怀”的手电光突然照在我双脚上,副连长大声地说道:“你光着脚丫子穿拖鞋跑,长跑不累死你,你这是“赤脚大仙”呀?跟上去!不要掉队!”不用说,我是抵达目的地的最后一名,还落了个“赤脚大仙”的名号。看来,我是太“聪明”了!
三个月“直线”加“方块”的新兵连生活磨砺转眼结束,虽然短暂却影响深远。它是我从文弱书生走向合格军人的第一步,也是我人格走向成熟的一个里程碑,让我在最灿烂的青葱年华实现了蜕变、升华。
时光荏苒,数十年弹指间。每每忆起军旅生涯的“峥嵘岁月”不禁感慨。无时不被那些“小插曲”感动着。那一束束“关怀”的手电光柱是我人生道路的灯塔,指引着我阔步前进,走向诗和远方!
2024-2-22-于八喜画院。

 

 

  毋颖峰,笔名荷风,花鸟画家,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,西安八喜画院院长。
他幼时染指丹青,16岁首次举办个人习作展,迄今已发表、获奖作品三百余幅。擅长写意花鸟,代表作《八喜闹春》影响最为广泛。大型个人画展先后于安徽省博物馆、广州画院美术馆、海南鼎臻博物院等隆重举行。大量作品于海口、合肥、泉州等地成功拍卖。
为锻炼思维,锤炼文字,尤喜散文练笔。在《西安晚报》《长安报》等报刊和网站发表作品《活鱼》《军嫂的故事》《母亲》《映山红》《云南早春的梅花》《洱海畔上看海鸥》《神秘的泸沽湖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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